春秋内傳
莊二十二年傳
【故事摘要】齊國政權原本屬於姜姓,但後來卻為田氏所有,史稱「田齊」。而這幾百年的曲折發展,竟在問筮中早已經被清楚的預測到!
陳國公子陳完諡敬仲,因國內政爭而逃亡到齊國,以「陳」而改為田氏,因此歷史上又稱田完、田敬仲。田完還很小的時候,周史到陳國,他的父親厲公於是請周史筮問一卦,遇觀之否。史官預測到他將逃到齊國,後世子孫將在齊國繁衍昌盛,並取得齊國政權。後來,果如預測。其十世孫田和(即田太公)立為齊侯,列於周室,取代姜姓在齊國的政權。距離周史當初的預測足足有三百多年時間。
參考閱讀 >> 易學網春秋占筮例解析
陳厲公生敬仲,其少也,周史有以《周易》見陳侯者[周史,周太史掌書善易筮者]。
陳敬仲即陳公子完也。是年,陳宣公殺太子御寇,而敬仲慮禍及,奔齊,齊侯使為卿,其後子孫田氏,竟代齊有國。因追遡前事,而述少時周史占筮之辭,以為後驗。
【辯證】這是唯一由周史占筮的卦例,也是春秋卦例中最為精彩而神妙的一卦,司馬遷在《史記.田敬仲世家》最後如此評論這段歷史:
蓋孔子晚而喜易。易之為術,幽明遠矣,非通人達才,孰能注意焉!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,占至十世之後;及完奔齊,懿仲卜之亦云。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,專齊國之政,非必事勢之漸然也,蓋若遵厭兆祥云。
陳敬仲與陳國太子御寇交好,陳宣公殺御寇,他為避禍逃到齊國,以田為氏,為田齊之始祖。子孫在齊國繁衍,十世之後並取得齊國政權。敬仲還小時,周史以《周易》見厲公,周史就為他算了一卦。《左傳》以敬仲奔齊,追述當年占筮之事。
陳侯使筮之,遇觀[坤下巽上]䷓之否[坤下乾上]䷋。
所遇是觀卦,以四爻動當變,故以六四變九四,以巽變乾,謂之「之」。之者往也,後倣此。
此是兼卦。凡筮有專卦兼卦,總合卦中所有名位體象,往來順逆諸法,而備推之。無專卦,占總彖。惟隋劉炫謂:兼卦亦祗占遇卦,而不占之。以哀九年晉侯筮救鄭,陽貨祗占所遇歸妹一卦為証。然亦非是,說見後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【辯證】「以四爻動當變,故以六四變九四」,這是以九、六為陰陽之符。《周易》揲蓍演卦結果可得六、七、八、九等數。六為老陰,變為陽。九為老陽,變為陰。七與八為少陽與少陰,不變。當代數字卦研究可知,現今畫卦的陰陽符號,是由七與八兩數演變而來,因此陽符(—)於數為七,陰符(- -)於數為八。九、六老陽與老陰的變法,也有可能是六變為七,九變為八。關於數字變法,當存疑。而觀六四,指的則是筮得觀卦,六這個占數(變爻)出現在第四個位置,因此以觀卦六四爻為占。
以巽變乾,謂之「之」:這個說法不正確。統觀所有春秋卦例,「之」表達的是六畫卦的變化關係。「遇觀之否」的「之」是指觀卦變為否卦,若以其變爻所處八卦來看,上卦為以巽變乾。毛奇齡將「遇觀之否」曲解為「遇觀,之否」:遇卦為觀卦,之卦為否卦。若這麼解釋,「之否」意思為「以巽變乾的否卦」。原本簡單易懂的一句話,變得曲折而難以理解了。
兼卦與專卦:毛奇齡將無變爻的卦稱「專卦」,如「遇復」,復為專卦。有變爻的卦,如「遇觀之否」,為兼卦。兼卦由「遇卦」及「之卦」組成。「遇觀之否」卦例來看,遇卦就是觀卦,之卦為否卦。這種分法顯然是錯的。《左傳》說「遇某卦」,是就全體筮數所成的卦象來說,如「遇復」,「遇蠱」,此卦說「遇觀之否」,意指所遇到的卦為「觀之否」,在《國語》中則有用「得」者,如「得貞屯悔豫」、「得泰之八」。毛奇齡則錯將「遇觀之否」讀作「遇觀,之否」。以穆姜入東宮的例子來說:「遇艮之八。史曰:是謂艮之隨。」依照毛奇齡所定義的語義和語法,根本解釋不通。從史官「是謂艮之隨」可知,「艮之隨」是一個完整的卦象表達,若果毛奇齡說法為真,史官應該說「是謂:遇艮,之隨」才是。再比對其他的卦象表達方式,如蔡墨引乾初九爻辭說「在乾之姤」,亦可證「乾之姤」是一個卦象。可見,毛奇齡兼卦法在最基本的語義解讀上就錯得一塌糊塗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兼卦占變爻所遇所之,但占遇而不占之之說,與宋人《易學啓蒙》占法大别:關於占法,毛奇齡認為,兼卦要「占變爻所遇所之」,以「遇觀之否」來說,就是要遇卦與之卦兼看,而所謂的兼看,指的比較是「巽變乾」,所以他解釋「之」說是「巽變乾」。他也否認宋儒所認為的,應該占本卦之變爻。但從全書的實例來看,毛奇齡所謂的「占之」,比較是以之卦來占解。以觀之否為例,他可能會花較多力氣在推演否卦。
統觀一爻變的卦例,《左傳》共十例,這十例皆用本卦變爻為占,只有晉獻公筮問嫁伯姬「遇歸妹之睽」中似乎有用到睽卦的上九爻辭。由此可知,以本卦(即毛奇齡所謂的遇卦)變爻為占才是通例。宋儒為是,毛氏為非。
毛奇齡的錯誤,在於混淆了「占」與「觀象」,把觀象等同於占,當作占的全部。占者視吉凶也,可以很簡單,也可以很複雜,通常會是統合各種技法的結果,往往要辭象義兼顧,並推及人事。占絕對不等同於觀象,簡單者或許只需一個卦名,亦可為占;複雜者要能統合觀象、玩辭,推變,還要洞悉人事。宋儒所謂以本卦變爻為占,也不是狹義的只引爻辭。如此卦為變爻在觀卦六四,因此占辭引觀六四,而卦象則以觀六四為核心來觀看。占辭又分兩大部份,一是《周易》的卦爻辭,或稱繇,這類似上古之占例,也是一種占辭,只是這是前人之占,利用前人之占例可推諸當下所遇之人事。另一部份則是觀象玩辭而得,即以《周易》占辭配合相關卦象而加以推演與發揮。觀象則是以觀卦六四為核心,可能看二體,互體,也可能看爻變之後的象,如毛奇齡說的「巽變乾」,甚至互體也會看爻變之後的象,如互體有艮,六四爻變之後艮變為巽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曰:是謂「觀國之光,利用賓于王」[此觀卦六四爻辭]。此其代陳有國乎?不在此,其在異國乎?非此其身,在其子孫。
自此至「其昌乎」,皆史之筮辭。「是謂」二句,是象辭。先明述象詞,隨下數斷語,然後次第發明之。大扺作筮詞法,或散或韻,總任揲筮者,臨占撰造之語,非舊有成文如是也。焦贑見他傳有全用韻者,疑為成文,因造《易林》一書,預為韻詞,一如神祠之筊經以待人來占,則可笑甚矣。若郭璞亦自造龜卜繇辭,名曰《辭林》,則皆其自記已卜之事,與筮辭同。
夫巽坤何以名觀也?巽坤者,兼畫之艮,即大艮也[如臨為大震䷒類]。《說卦》艮為門闕,即闕門,又名觀門。《傳》所謂兩觀者也。特朝有觀,廟亦有觀[舊以艮為鬼門,指宗廟言],而其解則祗以觀闕懸象備觀看之義,故諸爻皆觀上觀下,各有所觀,而惟此一爻,則正值大艮闕門,與三五同功,互艮闕門之内[每卦以三至五,二至四為互卦,名為同功]恰是觀象。觀象者,觀光也。筮法卦有方位,方者離南坎北之類。位者六爻之位,如一二三為陽陰陽,為離位。四五六為陰陽陰,為坎位。此定位也。然位上加爻,錯雜難辨,惟純陰純陽則見之。故坤為純陰,内卦有離,離為日為火[見《說卦》]為光[見虞氏易],坤《象》所云「地道光」,《文言》所云「含萬物而化光」者,雖離光即坤光也。今觀下有坤,坤為國[見虞氏易]又名國光,其觀國光而至者。《書》云「覲光」,《詩》云「休有烈光」,皆有國之人,大扺不越諸侯來朝。諸侯助祭及諸侯貢士于王,三等,而總稱曰賓。其在來朝稱大賓客,在貢士稱賓興,而在助祭則稱王賓,稱助祭之賓皆賓也。而陳備三恪,適是賓國,此非代陳有國乎。完雖公子,或當嗣君,而無如其變為否也。既變否,則似不在陳,而在他國,且不在其身,而在其子孫,其故何也?本文取自易學網
【辯證】自此至「其昌乎」,皆史之筮辭:這應該是史之「占辭」,不是「筮辭」。筮指的是問蓍,也就是揲蓍演卦之前問的問題。筮辭有時稱「命辭」或「命筮辭」。解讀吉凶為「占」,因此這段之後的文字是史官的「占辭」。占與筮、命筮,語義的差別,可以《儀禮.士喪禮》這一段問筮儀式的文字為例:
命筮者在主人之右。筮者東面,抽上韇,兼執之,南面受命。命曰︰「哀子某,為其父某甫筮宅。度茲幽宅兆基,無有後艱?」筮人許諾,不述命,右還,北面,指中封而筮。卦者在左。卒筮,執卦以示命筮者。命筮者受視,反之。東面旅占,卒,進告于命筮者與主人︰「占之曰從。」
在〈序〉文中,毛奇齡也將這些占斷之辭統稱為「筮辭」,在那個文字脈絡下是可接受的,因為他要分別談「卜」與「筮」方法,以「卜辭」、「筮辭」對舉,比較可以區分兩者,可視為「占卜之辭」和「占筮之辭」的簡稱。但在此處的脈絡之下,顯然將「占辭」誤解為「筮辭」。毛奇齡全書好像都是如此誤稱。
「是謂」二句,是象辭:「觀國之光,利用賓于王」為觀卦六四爻辭,毛奇齡則將其稱為「象辭」。易學上的確是如此稱呼,以卦辭為彖,爻辭為象。如孔穎達《左傳》疏:
《易》之為書,揲蓍求爻,重爻為卦。爻有七、八、九、六。其七、八者,六爻並皆不變,卦下總為之辭,名之曰「彖」,彖者才也,總論一卦之才德,若乾「元亨利貞」之類皆是也。其九、六者,當爻有變,每爻別為其辭,名之曰「象」,象者像也,指言一爻所象,若乾「初九,潛龍勿用」之類皆是也。不變者聚而為彖,其變者散而為象。
然而,在後來易學的發展上,以卦辭為彖者,是較為常見的說法。爻辭稱象,可能因為會混淆,所以較為少見。因象有大象,有小象。大象為合二體言之,小象只言各別的爻,爻辭屬於小象。若獨稱象,爻辭並無法包含全體之大象。
焦贛《易林》,預為韻詞,一如神祠之筊經以待人來占:焦延壽本名焦贛,西漢昭帝至新莽期間人。他最有名的著作當屬《易林》,或名《焦氏易林》,《漢書》記載:「其說長於災變,分六十四卦,更直日用事,以風雨寒溫為候,各有占驗,房用之尤精。」「房」指的是焦贛的徒弟京房,發明京房易,演變為後來的火珠林法。《易林》將卦分六十四卦,每卦下又變為六十四卦,共 64 x 64種變卦,分別繫以韻文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「神祠之筊經」指的則是現今廟裡的籤詩,問神求籤 之後依所得何籤,閱讀上面的籤詩即可知吉凶。毛奇齡顯然很瞧不起這種現成韻文的解讀方式。
至於郭璞,則是晉朝人。毛奇齡所謂《辭林》,應是《洞林》之誤,郭璞不用占卜,更沒有將龜卜占辭集結成書這種事。郭璞占筮經常會有韻文式的表達,並將其占筮的案例集錄為《洞林》一書,《晉書》所說的:「璞撰前後筮驗六十餘事,名為《洞林》。」《洞林》並未傳世,今本《洞林》則是從《晉史》等古籍輯逸而成。
這一節毛奇齡用到所謂的「大象」:將一個六畫卦,看成類似的八卦。例如,觀卦上面二陽下面四陰,很像艮卦上面一陽,下面二陰,因此為「大艮」之象。中孚上下皆陽,中間為陰,似離卦,稱大離。
這種取象法從何時開始難以考證,但宋時就已開始流行。如《朱子語類》大壯卦這麼說:「此卦多說羊,羊是兌之屬。季通說,這箇是夾住底兌卦,兩畫當一畫。」季通即朱子高徒蔡元定,將大壯卦兩爻當一爻,因此其象如兌。
到明朝來知德則大肆發揮,並逐漸受到易學家的廣泛採用。毛奇齡的用法有些泛濫,其法近於來知德《周易集註》卷首〈易經字義〉所論:
又有卦體大象之象,凡陽在上者皆象艮巽,陽在下者皆象震兌,陽在上下者皆象離,陰在上下者皆象坎。如益象離,故言龜;大過象坎,故言棟;頤亦象離,故亦言龜也。又如中孚,君子以議獄緩死,亦取噬嗑火雷之意,以中孚大象離,而中爻則雷也。故凡陽在下者動之象,在中者陷之象,在上者止之象。凡陰在下者入之象,在中者麗之象,在上者說之象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比較嚴謹的用法,當如朱子所說,兩爻當一爻。古法應該有這樣的取象法,如周史解觀之否時,其大嶽之象可能就是將觀視為大艮。再如,《周易》大壯卦的羝羊可能取的是大兌之象,兌為羊,大兌故為羝羊。
但毛奇齡與來知德在取大象時標準是極為寬鬆的,如益卦,損卦,及頤卦,都是上下有陽,中間有陰,皆稱大離。小過、大過,咸卦、恒卦,都可視為大坎。
這裡還用到「十筮」中的「方位」。「方位」其實是兩種象,方是指東南西北的方位,亦即後天八卦方位圖的八卦取象。而位則是指爻位。這樣的命名法真的是很不符合邏輯,不倫不類。毛奇齡又將爻位另取八卦,如下卦三爻,初(一)二三,其爻位是陽陰陽,所以是離位。而上卦的爻位是四五上(六),為陰陽陰,所以是坎位。觀之否這一卦,他說下卦坤中有離,離為光,以此解釋後文「光遠自他有耀者」。
光遠而自他有耀者也。坤土也,巽風也,乾天也,風為天于土上,山也。有山之材,而照之以天光,於是乎居土上。
則以光者遠而不近。光在此而耀在彼,非可以國光限者。夫坤之為土,巽之為風,乾之為天[皆見《說卦》],夫人而知之也。特巽上坤下,有風土而獨無天。今以巽之六四變乾之九四,是觀外之風變而為否外之天,天下濟而地上承,當必有山居其間。而二四互艮,公然山也[二四同功為互艮],然且艮從巽變,巽為山木[《說卦》],有山之材而照之以乾之大赤[《說卦》乾為大赤],三陽輝輝,尚猶是國光也乎。夫國光,坤光耳。此為天光,以天光而加國上,光雖遠,而國已殊也。此自他者也,異國也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【辯證】「有山之材,而照之以天光」顯然是以乾為天光。此天光是由上卦巽變為乾而來,在之卦之外,而坤之國土在本卦之內,距離遙遠,因此曰「光遠而自他有耀」。
在前一段,毛奇齡為了講解「國光」之象,長篇大論,就是未取乾為光,而是以離為光。為取得離象,另用一套奇怪的「方位法」,以下卦三個爻位次序為一二三,即陽陰陽,因此坤下有離象。但此段從「三陽輝輝,尚猶是國光也乎」來看,應該是取乾為光之象比較順理成章。只是,比對前一段的論述,這應該不是毛奇齡之取象。
這裡毛奇齡又使用到互體,互體之法沒有問題,太卜遺法中經常可見,甚至也可從《周易》經文找到證據,最顯著者如謙卦九三的「勞謙」,因互體有坎,坎為勞。問題出在,他以《繫辭》原始要終一段所說的「二與四」,以及「三與五」的「同功異位」當作是互體。
《繫辭》原文如下:
易之為書也,原始要終以為質也。六爻相雜,唯其時物也。其初難知,其上易知,本末也。初辭擬之,卒成之終。若夫雜物撰德,辨是與非,則非其中爻不備。噫!亦要存亡吉凶,則居可知矣。知者觀其彖辭,則思過半矣。二與四同功而異位,其善不同,二多譽,四多懼,近也。柔之為道,不利遠者,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也。三與五同功而異位,三多凶,五多功,貴賤之等也。其柔危,其剛勝邪。
這段談的是六位的性情,從初、上兩爻,談到「中爻」,即中間四爻:二、四、三、五。如初爻難知,上爻易知。二爻多譽,三爻多凶,四爻多懼,五爻多功。然而,後世易學家如來知德,毛奇齡,把中爻曲解為互體,把「二與四」誤解為二三四組成的互體八卦,「三與五」說是三四五爻組成的互體八卦,謂之「同功」。完全與《繫辭》原文牛頭不對馬嘴。而且把爻說成是卦,爻與卦不分,根本在基本語義上就說不通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故曰:「觀國之光,利用賓于王。」庭實旅百,奉之以玉帛,天地之美具焉,故曰利用賓于王。
故賓王有說,諸侯來賓,必各具享禮,陳百物,以實于庭,所謂庭實而旅百是也。顧物豈易具,毋論四享三享,陳物不一,乃即以玉帛觀之,乾為金玉,坤為布帛[皆《說卦》]。向使觀未變否,則有坤無乾,有地無天,有布帛而無金玉。而今則天地之物既美且備,此其賓王為何如者,故曰利也。
猶有觀焉,故曰其在後乎。
然而未逮也。夫否之二四而成互艮也,山也,實觀也。前既為觀,則朝廟之外,豈當更復有觀者,乃猶有觀焉。高踞艮剛,苐俯觀門闕,而身不得入,觀象之内,則後此者矣,非其身矣。
風行而著于土,故曰其在異國乎。若在異國,必姜姓也。姜,太嶽之後也。山嶽則配天,物莫能兩大,陳衰此其昌乎。
如此則既不在陳,又不在身。象固如是,然而其國安在?夫風行而著于土,任所至而託足焉。其為異國,固然也。顧何異國也?吾以觀否合占之,觀以大艮合互艮,而否則又以互艮而仍合大艮,則以一大山,而領諸眾山之小,此大嶽也。大嶽者,姜姓。此必姜氏之國也。然而物有興衰,卦既變否,則必先有否,而大至焉,故大嶽配天。天子祭天地,則嶽瀆配之。今否上有天,山自能配。然而,自觀之否,約有四山,觀一大山。否又一大山,而究之合兩為一,總成一否艮。泰震之大山[否為大艮,猶泰為大震,總見筮法],能有兩乎。則必陳衰,而後此國昌。其周史筮辭有如是者。
【辯證】此段周史所運用的八卦占斷相當精彩,很值得細讀玩味。只可惜,毛奇齡忙著用自創的技法在註解周史的占斷,一再曲解,甚至斷章取義,而未能進入周史的思維。
周史以艮山而推出大嶽,再推斷陳敬仲會到齊國。因為齊國姜姓,其祖先為管四嶽之官,為大嶽之後。問題在於,艮山是那個艮?
最常見的觀點是以觀卦互體有艮,毛奇齡另外以觀卦為大艮。就周史占斷的前後脈絡來看,以觀為大艮,所以取象為大嶽是相當合理的。然而,毛奇齡又另外以之卦否為大艮,又以觀否互卦皆有小艮。以否為大艮實在是畫蛇添足,濫用大象之法。本文取自易學網
毛奇齡「泰震之大山」亦不知所云,觀之否何來泰卦?推測可能是使用到所謂的「變易」或「反易」之法,就是取陰陽相反或上下顛倒的卦象,將否視為泰。由此也可看出毛奇齡所用的取象法相當混亂,乾不乾,坤不坤,否卦當泰用,當艮用,就是不當否用。
及陳之初亡也,陳桓子始大于齊。其後亡也,成子得政。[原文皆有刪無改,後倣此]
此附記後驗文也。昭八年,楚滅陳。哀十七年,楚復滅陳。故有前後亡陳。桓子即無宇,成子田常也。敬仲至田常,約有七世。又三世,滅齊,已十世矣。十者陰數之盡,《繋辭》地數十。觀否皆内坤,故與數合。
唐人《定命錄》天寶十四年,王諸入解,筮遇乾之觀,謂已及賓王,而大人未見[以乾五不動也],遂遇祿山變而返。此以貢士賓興解賓王,頗合筮法。但觀互為坤,坤在《九家易》曰為亂,在虞氏易曰為師,而内坤離位則《說卦》直曰為甲胄,為戈兵。此與祿山之變一。何駭切向遇周史,則又疑鬼疑神矣。始知聖人設筮,無時不告,而世卒無知之者。因附識此。
【翼傳與四同別錄辯證】
雙湖胡氏曰:貞觀全體夾畫艮,三至五互體亦艮,今必曰「風為天於土上」為山,於天光照山之材,故曰觀國之光。又曰:庭實玉帛,具天地之美,故曰利用賓于王,如此則是觀,因變否,有乾天之光,有艮山之材,有坤地之土,又具乾天坤地之美為贄,而後成觀。六四,一爻之辭,何其繆也。杻合傅會,本不足法,特以其去經最近,取互體甚明,說象無滯礙,為有補焉耳。看來左氏所載占辭,決非盡當時史氏之筆,要皆左氏引而自文之言,故杻合傅會處尤多。
季本:雙湖謂左氏所載占辭,杻合傅會,斯言得之矣。但以其取互體為甚明,則文王周孔所重,本不在是,亦後人假此以觀卦空黨類之盛衰耳。若杜氏以艮為門庭,乾為金玉,坤為布帛,則亦講師說卦之雜象,而非出於聖人也,豈可以陳敬仲事在先秦而遂定為古法哉。且其所占,五世八世之言似亦後人已知。桓子成子專權篡國而發者乃邪說也,而欲據之以神易占,其惑世誣民甚矣。
【辯證】胡一桂(雙湖先生)說:「左氏所載占辭,決非盡當時史氏之筆,要皆左氏引而自文之言,故杻合傅會處尤多。」季本附和說:「斯言得之矣。」簡言之,兩人都懷疑史官占辭的真實性,認為這可能是史官依據已知史實去創作而後加的。
對於相信易占神妙的習易者來說,這樣的評斷是很難接受的事實。但事實的確如此。《左傳》內容,究竟有多少史實,有多少演義故事,這是一個史學的大議題。但至少就此則占例來說,這是很有可能的。但是否如此就代表這一卦例沒有研究的價值?本文取自易學網
就算這整篇都只是演義小說,也是值得研究的。
首先,一個很現實的問題,關於古代太卜筮史如何占卦,這是稀有而寶貴的資料。有了這些資料,至少可以有一個研究的立足點,設想出一套具體而完整的占筮方法學。研究一向是這樣的:先求有,再求精。無此立足點,《周易》占法研究就連個開頭都沒有。
其次,就算這是左史的文創,但至少當時去古未遠,必定是有所見,有所本,也是在《周易》占法有很高的造詣才有辦法文創出來。再比對左國中各個占例,統合中有些變化與例外,純就占法而言,看來也並非全是文創。不論這是周史的原始占斷還是左史的文創,都還是可視為可信的《周易》占法,能夠懷疑的,就是《周易》是否真的能夠如此神奇地預測到十世之後的問題。
最後,關於《周易》占法的研究,這並不是唯一文獻,而是需要各方資料與知識的統合。統觀《左傳》與《國語》的太卜與筮史占法,再比照史實以及考古研究,還是可以比對出一些可信的占卦技術。《周易》經文,《說卦》等文件資料,也都是可藉以佐證的資料。
無論如何,胡一桂的說法是相當值得警惕的,特別是對於那些迷信易經多麼神妙,還說易經可以百分百預測未來的人來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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