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需
䷄〈乾下坎上〉需
需,有孚,光亨,貞吉,利涉大川。
【義曰】需訓為須。須,待也。需所以次于蒙者,按《序卦》云:「蒙者物之稚也,物稚不可不養,故受之以需,需者飲食之道也。」夫需又為濡潤之義,物在蒙稚,必得雲雨以濡潤之。人在蒙稚,必得飲食以濡潤之,以養成其體也。謂之待者,蓋卦之二體,乾在下必務上進,既欲其進,而又險在于上,于是見險而止,猶君子以險難在前,故待時而動,不妄求進,是須待之義也。有孚光亨者,此指九五而言也。故卦辭或統論一卦,以明其體,或因一爻,以明其德,此需是九五當其義,故指而言之,以明其德孚者,由中之信也,光明也,亨通也。夫九五以陽明之德,處至尊之位,有由中之信,以待于物,物亦以由中之信,接于己,上下交相以至誠之道浹洽于天下,其德乃光明而亨通也,故曰有孚光亨也。貞吉者,言九五以陽居陽,得正者也。夫既有由中之信接于物,必須濟之以正,乃獲其吉也。若信而非正,則入于邪僻,故先聖云「信近于義」,又曰「子帥以正,孰敢不正」,故曰貞吉。然則,此非止于九五人君之道獨當然,若凡在位者,能以正信之道接于下,則下亦信之而從正也。若父子之間,以正信相接,則不陷于不善。朋友之間,以正信相接,則不陷于不義。是凡為人者,有由中之信,皆當正而行之,乃得吉也。然既以正信接于人,而人亦以正信歸于己,以此而濟大難,何不利之有?故曰利涉大川。
《彖》曰:需,須也,險在前也。剛健而不陷,其義不困窮矣。需,有孚,光亨,貞吉,位乎天位,以正中也。利涉大川,往有功也。
【義曰】需者濡潤飲食之謂也,亦謂須待之義也。險在前也者,此以二體明之。坎在上為險,乾在下務于上進。而坎險在上,是以待時而動,不躁求妄進,故曰需須也,險在前也。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者,此言雖險阻在前,而下之三陽皆剛明至健之人,必有欲進之心也。然而,既剛且健,其進又不躁不妄,固不陷溺于險難之中,而其義不至困窮矣。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者,此言九五之位,有剛明之德,居至尊之極,以陽居陽,是正也。又在上卦之中,是中也。既內有由中之信,而外得其正,故得光明而亨通,是處至尊之位,而以中正者也。利涉大川往有功也者,言有光亨之德,知其可進之時,然後施己之道,又本懷乾健之性,以斯而往,必有成功,故曰往有功也。
《象》曰:雲上於天,需,君子以飲食宴樂。
【義曰】坎為水為雲,乾為天。今坎在乾上,是雲上于天也。且雲者畜雨之具也,今上于天,是必反降雨澤于下也。君子觀此,需待之象,以飲食養其身,以宴樂寧其神,居易以俟命,待時而後動也。《注疏》之說,以飲食宴樂謂:童蒙既發,盛德光亨,无所為,而但飲食宴樂而已。觀此則是教天下以逸豫為心也,非聖人之旨,今則不取。飲食者,所以養身也;宴樂者,所以寧神也。是亦樂天知命,居易俟時耳。故君子之于飲食,非謂肥甘其口腹也。孟子曰:飲食之人,无有失也。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。」君子之于宴樂,非謂苟安其身也。所以保其躬,治其心,明其性。是君子樂天知命,待天時之至也。孟子曰:「仁義忠信,樂善不倦,此天爵也。公卿大夫,此人爵也。古之人,修其天爵,而人爵從之。」今夫君子之待時也,若農夫之趨于田也。農者非不耕而可待其食也,非務休逸而可待四時之有成也。必力勤于稼穡,志專于耕耨,然後春生之,夏長之,秋成冬藏之。如不耕耨,不播種,則四時何有成哉?君子之待時,必須修其仁義忠信之德,然後可享其位,伸其道也。故曰:君子以飲食宴樂。
初九,需于郊,利用恆,无咎。《象》曰:需于郊,不犯難行也。利用恆,无咎,未失常也。
【義曰】郊者曠遠之地也。按:此卦坎在上為險,乾在下為健。夫有剛健之德,必欲上進。今初九雖是剛健之質,然而險難在前,故見險而止,待時而動。厄窮而不憫,樂天知命,不務速進,但需待其時,遠難而已。然所以于郊者,郊最遠于水,待之于此,最遠難者也,故曰需于郊也。利用恒无咎者,言居无位之地,又處險難之下,本有咎也。然初九若能守其恒心,不為困窮而易其節,不以貧賤而渝其志,相時之可否,可進則進,故得免其咎也。
《象》曰「需于郊,不犯難行也」者,言此初九能見險待時于遠郊之地,是不犯冒險難而行也。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者,言俟時而動,不犯難行者,乃有常之君子也。故《中庸》曰:「君子居易以俟命,小人行險以徼倖。」言君子雖居貧賤,而但守平易之心,不妄動,不躁進,俟時而已。小人則務險詖其行,以徼恩倖。今初九能守常不變,是君子所為也。
九二,需于沙,小有言,終吉。《象》曰:需于沙,衍在中也,雖小有言,以吉終也。
【義曰】沙者近于水,亦平易之地焉。按:六四為險難之初,三最近之,初最遠之,而二居遠近之間。以陽居中,內有剛明之德,而處得其中,但守平易之心,需于沙而已。小有言終吉者,言九二將近于難者也。夫險難者,小人陰險之行也。己以君子之道,守其中正,不與小人苟合,則小人興讒搆之言,以謗于己。然九二動以剛德,行以中道,不顧流俗之毀訾,雖有小人讒搆之言,終不能為害于己,故曰需于沙小有言終吉也。
《象》曰「需于沙,衍在中也。雖小有言,以吉終也」者,衍,寬衍也。言九二所以需待于沙者,以中有寬衍之德,而居中也。夫小人之言也,如犬之狺狺焉,吠其聲者有之,吠其形者有之,安能為君子之害。故九二雖有小人之言將害于己,然而終不能害之,自獲其吉也。
九三,需于泥,致寇至。《象》曰:需于泥,災在外也。自我致寇,敬慎不敗也。
【義曰】上卦坎為險,又為水。六四在陰險之初,而三最近之。夫泥之為物,最近于水者也。此九三去難最迫,故曰需于泥也。致寇至者,六四居險難之初,小人之行者也。以小人之心,毀壞正道,荼毒良民,讒謗君子者也。則君子之人,必在敬而遠之。然九三以陽剛君子之德,而反不敬遠小人,則己之道何以著于天下。又以至健之質,務欲上進,而最迫于小人,故致小人之為寇也。然九三以陽居陽,雖不及中,且履正者也。以至正之道,又內謹其心,外慎其事,則為寇之小人,終不能陷于己。
《象》曰「需于泥,災在外也」者,易中凡上卦為外,下卦為內。今九三雖進而至此,然尚未入于難,但迫近六四,是來害己者在外也。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者,言寇之欲來,皆由己之欲進而自迫之也。然君子所行必中道,所為必中節,使無毫髮之差,則小人不能窺伺而起害也。今既至此,則固宜恭敬謹慎其所為,則小人終亦不能克勝也,故曰敬慎不敗也。
六四,需于血,出自穴。《象》曰:需于血,順以聽也。
【義曰】血者傷之謂,穴者所居之地也。夫乾之為體,本在于上,今卦反在于下,三陽皆欲上進,復其本位。六四以小人陰險之質,居險之初,而窒塞其中。然下之三陽,以至健之德,俟時而動,至此皆引類而進。六四雖始欲拒其進,妨其路,然覩眾賢之來,其勢度己之力必不能退,故退而避之,則始獲安居。如或止而不使之進,是必致眾賢之所害,自待其傷,故曰需于血也。出自穴者,言若能度己之力,不能禦則退其所居,而不敢妨眾賢之進,如此則庶可以免害也。
《象》曰「順以聽也」者,夫小人不能與君子敵,今三陽上進,己必柔順以聽從其所命也。
九五,需于酒食,貞吉。《象》曰:酒食,貞吉,以中正也。
【義曰】《注疏》之解謂:需之所須,須于天位。何所復需?需于酒食以宴樂而已。若此,則是教人以體逸為心耳,无足為法。夫自古聖帝賢王,雖當平治,未敢忘于喪亂危亡,及匹夫匹婦之失所者,夕思晝行,以濟于天下,安敢自懷于安逸哉。蓋九五以中正之德,居至尊之位,而息于險難,又以由中之信待于物,則天下之賢者,樂從之。賢者既樂從之,則必養之,故需于酒食,所以待賢也,亦所以養身也。賢人既養,則天下之賢,皆引類而歸之。身既安,則可以暢仁義之道于天下,故曰需于酒食。既以酒食待天下之賢,得其正,則吉也,故曰貞吉。
《象》曰「以中正也」者,言九五居卦之中,是以中也。以陽居陽,是以正也。既有中正之德,于是用酒食以待賢,所以獲吉者也。
上六,入于穴,有不速之客三人來,敬之,終吉。《象》曰:不速之客來,敬之終吉,雖不當位,未大失也。
【義曰】上六居一卦之極,以陰柔之質,乃復入于穴以獲其安。何則?蓋六四退避不敢妨群賢之路,九五又能用酒食以待之。賢者既以仕進,不見害于己,故得入其穴以安其居也。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敬之終吉者,速,召也。言四五既使群賢並進,而上六又執柔而得安居,故下之三陽君子,皆不期而自應,不召而自來。然既以一陰而當三陽之應,則是為其主也。上六固當執柔順恭敬,盡其禮而接納之,如此則終得其吉也。
《象》曰「雖不當位,未大失也」者,言上六既當无位之地,而能恭敬以接納三陽之君子,是能來天下之賢者也。位雖不當而有所過失,然亦不至于大也。何哉?夫納賢好善,優于天下,天下之至美者也。有此至美,雖有過失,又何大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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